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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日黄昏,柳羡仙特意去了剪风苑陪杨氏用膳。
杨氏脸上满是和善笑意,侄儿亲来相陪,总是念着与自己往日情分,她带着杨歆妃在桌边坐下。
“今年雪下得早,天也冷得快,仙儿有心。”
柳羡仙轮椅停道桌边,见女使将食盒中的精致饭菜一一捧出,只道:
“九月一过,天气骤然冷了下来,不知今年何时开始下雪。这段时间鸳儿不便照管,贾子通行事,二婶与表妹处可有不周之处?”
杨氏夹了块羊肉放到他面前碟中,听出他话中深意,笑道:
“你念着我就够了。贾都管也是你母亲手下的老人,知道分寸。时娘子如何了,她躲着不肯见人,我与你三婶想再去看看,又怕添了她伤心。”
他点头致谢,咬了小口羊肉细细咀嚼下咽,方道:
“她正难过,让她自己待两日。婚期定在冬月初七,还请二婶为我张罗。”
杨氏并不意外他直接的请求,只为难起来。
“你母亲呢?你不请她前来么?”
柳羡仙直言道:
“二婶,母亲希望我娶的是何家女,并不中意鸳儿。我实不想负她,才前来长安成亲。”
杨氏看了一眼低头不言的杨歆妃,不甘心地再次劝道:
“她能惑得你与她私定终身,当真是有手段。你可想清楚,这垂荫堂堂主夫人,就择了这么个人?”
抬手为杨氏斟酒,他无比自信地确认道:
“她是世上最佳人选。二婶,不信我的眼光么?”
怎么不是呢?能利用了她这个二婶,敲打贾子通与梁嬷嬷二人,光这一处手段自己侄女再学一辈子也学不到,她只笑道:
“我自然信你,你自小有自己的盘算。想我怎么帮你?”
柳羡仙满意点头道:
“让贾子通把对牌钥匙先交给二婶暂管,我的婚事总不能让他一个外人掌着中馈主事。”
杨氏并不拒绝这份提议,以婚事为借口从何氏手中拿来这栖云别业中馈,该也是这心思深沉的侄儿谋算好的。
他要欠人情,也不容易,日后再要谈条件,他总会顾忌。
“好,待时娘子身上大好了,我再为你教她怎么打理下人。”
不介意她后半句话中的深意,他只道:
“多谢二婶。”
晚膳后,柳羡仙回到裁月居门口,看到灯光昏黄的廊下立着的人影。
夜风拂过芦苇色长裙,青貂皮披肩更添她的风致,银尖长毛流动着灯火光泽,映在她白皙的脸上,将她眼中的冷漠模糊成平淡的温柔。
有一种错觉,她只是待人归家,立看黄昏的妻子。
轮椅上前,停在她面前,凝眉担忧化成冷声质问,只是对于最得意棋子的袒护,道:
“站在风口,是嫌竺澄下的药不够猛?”
时鸳立在檐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,伸手递上手中的纸笺。
“中午送来的。该来的总会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