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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着那个的人（第2页）

埃德萨克这才从痴迷状态中惊醒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连忙道：“当然，当然！莫林太太请保重身体。莫林先生，这拓片……不知您是否愿意割爱？或者，至少允许我临摹一份？我愿意支付任何合理的费用！”

克莱恩扶着阿蒙（后者柔弱地靠着他，脚步虚浮），对埃德萨克露出为难的神色：“罗森先生，这是内子非常珍视的发现，我们并无意出售。不过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看了看似乎真的很不舒服的阿蒙，“如果罗森先生愿意，改日我们可以约个时间，详细探讨一下这个符号，以及我们在南大陆的其他发现。或许能对您的研究有所帮助。”

“当然！太好了！”埃德萨克急切地说，“明天！明天下午如何？在我的住处，那里更安静，我们可以不受打扰地交流！我也会拿出我的一些收藏和笔记，与您分享！”他完全被拓片和克莱恩抛出的“其他发现”钓住了。

“明天下午……”克莱恩故作犹豫，看了看阿蒙。

阿蒙靠在他肩上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，同时用细弱的声音说：“如果罗森先生不介意我这个病弱之躯在场的话……”

“当然不介意！”埃德萨克连忙道，“莫林太太的‘感觉’说不定也能提供独特的视角！那就说定了，明天下午三点，我派马车来接二位！”

目的达成。克莱恩心中松了口气，面上维持着礼貌：“那就打扰了。我们先告辞，内子需要休息。”

他搀扶着“虚弱”的阿蒙，向福勒点头致意，然后在埃德萨克热切（甚至有些过于热切）的目光注视下，慢慢离开了交流会现场。

走出建筑，来到相对安静的街角，阿蒙立刻站直了身体，脸上那种病弱的疲惫感瞬间消失，恢复了平常那种带着玩味的表情，只是依旧挽着克莱恩的手臂。

“演技不错，亲爱的。”阿蒙轻笑道，松开手，优雅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裙摆，“埃德萨克上钩的速度比预想的还快。他对那个符号的执念，远超普通学术兴趣。‘印记’、‘指引’……看来我们的画中泪滴，确实不简单。”

克莱恩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，没理会阿蒙的调侃，皱眉道：“他明天下午约我们，但‘午夜画廊’据说也是明晚开放。时间安排得很紧。而且，他会不会已经有所怀疑，故意把我们引到他的地盘？”

“怀疑肯定有，一个突然出现、恰好拥有他梦寐以求符号线索的‘收藏家夫妇’？未免太过巧合。”阿蒙毫不在意，“但他更渴望得到信息，尤其是拓片上那个更完整的变体符号。这是阳谋。至于时间……下午的会面，正好可以进一步摸清他的底细，为晚上的画廊之行做准备。如果他有‘钥匙’或引荐渠道，下午的谈话中应该会露出蛛丝马迹。如果没有……”阿蒙耸耸肩，“我们也可以‘帮助’他，想起些什么。”

“你打算怎么‘帮’？”克莱恩警惕地问。

“哦，只是‘提醒’他一些可能被遗忘的细节，比如某些只有‘守望者之眼’成员才知道的暗语、手势，或者入会仪式的片段。”阿蒙说得轻描淡写，“不用担心，我会用非常……温和的方式。毕竟，我们是去‘交流学术’的，不是吗？”

克莱恩知道，阿蒙所谓的“温和方式”，绝对和正常人的理解不同。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。“午夜画廊”是条重要线索，必须抓住。

“另外，”阿蒙忽然停下脚步，看向克莱恩，单片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，“你注意到埃德萨克看我的眼神了吗？”

克莱恩回想了一下：“有些惊讶，还有……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？他似乎对你的单片眼镜特别留意了一下。”

“不仅仅是留意。”阿蒙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，“那眼神里，有一闪而过的……困惑，还有一点点几乎难以捕捉的……敬畏？虽然被他迅速掩饰了。有意思。一个深居简出的病弱收藏家，为什么会对我戴单片眼镜这个细节，产生‘敬畏’？”

克莱恩心中一凛。阿蒙的单片眼镜，在非凡世界并非毫无名气，尤其是在高位格存在和某些古老组织中。难道埃德萨克·罗森，或者他背后的“守望者之眼”，认出了这单片眼镜代表的含义？如果是这样，下午的会面，恐怕不仅仅是“学术交流”那么简单了。

“你在担心？”阿蒙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，笑容加深，“放松，亲爱的。就算他认出了什么，对我们也没坏处。有时候，适当的‘威慑’，反而能让合作更顺畅。毕竟，我们只是对‘哭泣的圣母’和古老符号感兴趣的、有点特别手段的收藏家夫妇，不是吗？”

他说得轻松，但克莱恩心中的警铃却更响了。阿蒙显然在享受这种游走于暴露与伪装边缘的游戏，但对他来说，任何计划外的变数都可能带来危险。

“先回去吧。”克莱恩压下纷乱的思绪，“需要准备一下明天下午的‘交流’内容，还有晚上的行动。”

“听你的，亲爱的丈夫。”阿蒙从善如流，重新挽起克莱恩的胳膊，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
两人并肩走入贝克兰德午后渐起的雾气中，身影渐行渐远。

而在他们身后，交流会那栋建筑的二楼窗户后，埃德萨克·罗森并未离开。他站在窗帘的阴影里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羊皮纸拓片的临摹草图（克莱恩“大方”地允许他当场描摹了一份），苍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。他望着克莱恩和阿蒙离去的方向，眼神不再有刚才的热切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复杂神色。

他低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：“他们来了……戴着‘那个’的人。计划必须提前。‘钥匙’必须准备好，‘祭品’……也要就位。不能再等了。”

房间角落里，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、非人的嘶哑应答，如同砂纸摩擦。

雾气弥漫，将窗外的世界笼罩得一片模糊。明天下午的会面，与明晚的“午夜画廊”，如同两张大网，正向着克莱恩和阿蒙，以及所有被卷入其中的人，悄然张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