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无妄眼神一厉,没有擅自动作。却烛缚着白纱的脸缓缓转向那女子,神情没什么变化。鹤停岚眼眶泛红,想说什么,被倾掣抬手制止。
倾掣平静地望着那女子,挥手让医士给她看看,防止她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引发什么身体问题,同时语气平和地开口:“对不住,我这条贱命尚有余用,需多留一阵,待风波平定,若阁下仍欲取我性命,绝无怨言。我自知罪孽深重,原不配置喙,只因门生在侧,请容我斗胆泣告。”
“试验场事关重大,纵无韩大人,亦不乏他人接手。韩大人入内后,殚精竭虑配制解药,于救人一事,想必已竭尽所能。”
“阁下可知,苍迟曾屡犯我等边境,甚至以人体为器投疫,戕害我无辜黎庶,使我边境生灵涂炭。我平栾,抑或墨诏,鹤州,乃至天下邦国势力,又何尝没有一颗颗赤胆忠心,一片片凋落亡魂。”
“邦国恩怨,旧账难清。我亦深知,无论如何,兵戈一起,便是罪业,苍生劫难,忠魂泣血。”
“我不敢妄言从此天下无灾,人人喜乐。但求阁下暂息盛怒,颐养贵体,以评审苍迟之变。若合尊意,是为苍生之福;若不合,敝人贱命,届时恭候阁下裁决。”
深夜,鹤停岚和倾掣宿在一室。倾掣温和地牵了牵唇角,抱了抱鹤停岚,“忆昔与你同榻而眠,倏忽已是许久之前了。”
鹤停岚看到倾掣眸中不再掩饰后浮现的疲惫,想到她的遍体鳞伤,又念起鹤扪星与墨千澜,红了眼圈,终于不再忍耐,呜咽起来。
倾掣安静地陪着她,边用力量催化药性。
次日,倾掣又换一张脸跟着易容后的韩黛芝出了府。行至隐蔽处,韩黛芝恢复原貌,倾掣再度换脸。
离皇宫渐近,经过几个乞儿时,倾掣听见熟悉的调子。
“梨花白,荷叶青,春末开,夏菁菁。
梨花乖,荷叶轻,花叶败,果果新。
梨代代,等莲心,盼儿来,振家兴。
梨花白,荷叶青,春末开,夏菁菁。
花不败,叶不零,雪不埋,风不侵。”
倾掣和韩黛芝齐齐顿住脚步,二人对视一眼。
倾掣欲上前,被韩黛芝拦了一下,后者目光极冷地睨着她。
倾掣略一思索,“你救过她?”
韩黛芝眼神更冷,上前挡住那群乞儿的方向。
倾掣顿了顿,开口,“苍菀荷,一切安好。我与她有书信往来,亦已下令,不得干涉她其余信件。”
韩黛芝未有变化,仍然挡在倾掣面前。
韩黛芝身后,一个小乞丐抬头看向这边,跑过来。是个女孩子。
她在几步之外站定,动作有些怯生生,表情却大胆,盯着倾掣,有些好奇又有些戒备,“你认得我姨母?”
韩黛芝转身看她,女孩微微瞪大眼,“韩大人,您怎么在这?”
倾掣温和地看着女孩,轻声问,“小姑娘,这支曲子真好听,是谁教你的呀?”
女孩笑了笑,“是我姨母呀!我娘亲也会呢。”
韩黛芝拽了倾掣一下,没拽动。
“小姑娘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女孩抿抿唇,偏着脑袋瘪瘪嘴,又把头正回来,露出牙齿笑眯了眼,“我没有名儿。听人说,娘亲在我出生时就离世了,她临死前留了个小名儿叫莲果,说娃儿都能叫。可家里人不让叫,那我就没名儿了,大家都管我叫女娃。可我如今不在家了,反正他们管不着!那我就是莲果!”
倾掣滞了几息,缓缓蹲下身,指尖轻颤。她手指蜷了蜷,温和唤女孩儿,“莲果,莲果。是个好名字。莲果,你在此处稍候,这几日会有人来接你,送你去一户商人家中暂住,你在那儿安心等我,待我回来寻你,便带你去见姨母。”
待莲果应下,倾掣直起身,给附近扮作小贩的人递了个眼神,那人几不可察地点点头,倾掣转身对韩黛芝,“走吧。”
“无暇为你一一证明苍菀荷于我东宫未曾受过亏待了,此刻只有直言,若我存心要与那孩子为难,你纵有万般担忧,亦是枉然无力。”